第四章 “树”上君子
第四章 “树”上君子
归云阁是南唐最顶尖的客栈，建在津水江边，外观层台叠榭，雕栏玉砌，登楼可观水光接天，云海连波，内里雕梁画栋，丹楹刻桷，一厅一阁都是十分雅致，素来是文人豪客吟诗赏景的佳所。
归云阁平日里，人声鼎沸，客人络绎不绝。可自从公冶源在归云阁住下，归云阁平常吃饭赏景的客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。不是公冶源包下了归云阁就是楚惜北用了手段，不让人扰了贵客的清净。
不知道今日公冶源几时才会出来。
楚惜颜坐在归云林最繁茂的那一颗树上，闭眼假寐。归云林是归云阁旁一片不大的树林，归云阁每年请人精心修剪，绿叶阴浓，煞是喜人，以便客人在无聊之时出来游玩。“风信匣”的情报里显示，公冶源这几日都不曾外出会客，但会不定时在这片树林走一走，她很好奇这位智谋无双的奇才到底是什么模样，是何等的风采。但她不打算光明正大出现在公冶源面前，她决定偷偷地在公冶源出来的时候看上一眼。
为了这个目的，她已经在这片树林里等一上午了。
所幸这片树林清净阴凉，正适合夏日假寐。楚惜颜神游之际，听到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。她躺在树上没有动，这棵树十分茂密，遮掩她绰绰有余。她在的位置又十分巧妙，除非有人站在树下，抬头细细观察，不然绝发现不了她。
脚步声渐进，隐隐传来的却是两人的交谈之声。楚惜颜将气息放平，融入四周。看来，还有一位武学高手在。
等两人走进，她微微侧头，循声望去，发现其中一人，玄袍玉带，气质雍容，竟是她的那位太子皇兄楚惜北。
那旁边的白衣公子必然是公冶源了，楚惜颜暗想。
公冶源身着一身白衫，长发拢于身后，面若冠玉，儒雅俊秀。更惹人眼的是他一身使人如沐春风的气质，清冷的白衣似乎都因他和煦的笑意变得柔和温暖起来。
他的声音轻和，语调却平稳坚定：“源曾听闻天机阁给殿下批命，言‘尊仪天成’，今日一见才知，天下真有天生尊贵，令人甘愿臣服追随之人。”
“看来本宫没有让先生失望。”楚惜北淡淡回道，“得先生赞扬，实乃荣幸。”他的语气却无丝毫深感荣幸之意，似公冶源如此反应理所应当。他从不曾认为自己会使人失望，就像他从来相信自己将来必能君临天下。
“源曾在各国游历，有幸见过当世几位被天机阁批命之人。北梁太子萧云景被称为“美玉未琢，君子无争”，实则灵气已失，恐怕再无雕琢的机会了。西陵陆筠修确实公子无双，可惜性情太过宽和，不适合为乱世之君。至于吴越宫离夜……”公冶源将天下才杰娓娓道来，如数家珍，“宫离夜确为镇国之将，不过识人治世，远不如他的将才。”
最后他抬头直视楚惜北，目光不移，话语掷地有声：“源观天下英杰，唯殿下堪为乱世之雄主。”
楚惜北闻言脚步一顿，幽深的眼眸对上公冶源含笑的目光。树林里霎时一静，只听得到风过林间的轻沙声。
唯殿下堪为乱世之雄主……楚惜颜目含玩味地盯着公冶源，他还真敢说。
四国鼎立之势已维持百年，近年来势均力敌之势确实已隐隐打破，但是言语如此直白、直指天下之主的，楚惜颜只见过他这么一个。一上来就把天机阁批命的天纵奇才贬了一遍，开口就道楚惜北是乱世之雄主。若非公冶源“天下第一智”的名头是假的，就是他有心择楚惜北为主，抑或是存有试探之意。
半晌，楚惜北才道：“先生来南唐之后，本宫还未尽地主之谊。今日时机恰当，本王在春日楼设宴，先生可愿前往？”
他没有接刚刚的话，公冶源也无意纠缠，微微一笑：“源早闻南唐春日楼美食名扬天下，心向往之。今日殿下设宴，必不能错过。”
两人闲谈之中，离开了归云林。
听到楚惜北和公冶源这样一番谈话，也算是意外之获了。楚惜颜单手撑起身体，翻身而下，飘然落地。忽然听到前面树枝声动，她一抬头，愕然发现：对面树上竟也跳下来一个锦衣公子。
锦衣公子显然也未想到，对面的树上会跳下来一个妙龄女子，同样一脸的诧异。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，化惊讶为笑意：“没想到还有一位姑娘与在下同为‘树’上君子。”
楚惜颜扬眉一笑：“我也未曾想到还会有男子尾随太子殿下。”楚惜颜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之人：身着锦衣，相貌甚是平常，打扮像是个寻常的富家公子，倒是身形修长挺拔，显的气度非凡。
“尾随太子殿下？”对方一愣，随即解释道，“在下是从北梁来南唐经商的，听闻津水江景绝伦，故来一观，途中见此处树林茂盛阴凉，就在此歇息了一番。姑娘提到太子殿下可是指南唐太子？在下刚到南唐，自是无缘得见的。”
“难道姑娘是尾随太子殿下……”锦衣公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，满脸惊讶。
“……”楚惜颜本想借楚惜北试探他一番，不想他强行装傻，一时无语。随即也顺口胡诌道：“我也是来观赏江景的，途经此处，刚刚在偶遇了太子殿下，一时心中激动，失言冒犯了公子。”
“那还真是巧合。”对方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。
“是啊，真是巧了。”楚惜颜同样回他一笑。
两人言语之间皆是漏洞，彼此心知肚明，互不戳破，也绝口不提刚刚听到了什么谈话。
“听姑娘之意，似是很欣赏太子殿下。”锦衣公子好奇问道。
“太子殿下乃是天赐南唐，南唐子民谁不仰慕于太子殿下？”楚惜颜大方承认，毫无腼腆之意，“都城女子谁不倾心于太子殿下？”
锦衣公子从未见过如此直白坦言自己倾心与谁的女子，即使是借口之言，也该有几分尴尬。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楚惜颜，心中猜测，试探道：“我观姑娘举止言谈，出身应该不低，为何孤身一人来赏江景？”
“我看公子也是出身富贵之家，何故没有仆从随侍？”楚惜颜反问道。
一时静默，两人四目相对，都在心中暗暗猜测对面的身份。
楚惜颜顶着方忆涵的脸，有迹可查，不愿与他过多纠缠：“既然是萍水相逢，便就此别过吧，告辞。”她心知刚刚这一番武功已然暴露，也不隐藏，直接施展轻功掠出了林间。
能在偷听楚惜北谈话不被发现，这女子至少是宗师之境。何况就连他也没有丝毫察觉，这个女子绝不简单。锦衣公子立于原地，目光落在楚惜颜离开的方向，低声自语：“会是谁呢……”
归云阁是南唐最顶尖的客栈，建在津水江边，外观层台叠榭，雕栏玉砌，登楼可观水光接天，云海连波，内里雕梁画栋，丹楹刻桷，一厅一阁都是十分雅致，素来是文人豪客吟诗赏景的佳所。
归云阁平日里，人声鼎沸，客人络绎不绝。可自从公冶源在归云阁住下，归云阁平常吃饭赏景的客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。不是公冶源包下了归云阁就是楚惜北用了手段，不让人扰了贵客的清净。
不知道今日公冶源几时才会出来。
楚惜颜坐在归云林最繁茂的那一颗树上，闭眼假寐。归云林是归云阁旁一片不大的树林，归云阁每年请人精心修剪，绿叶阴浓，煞是喜人，以便客人在无聊之时出来游玩。“风信匣”的情报里显示，公冶源这几日都不曾外出会客，但会不定时在这片树林走一走，她很好奇这位智谋无双的奇才到底是什么模样，是何等的风采。但她不打算光明正大出现在公冶源面前，她决定偷偷地在公冶源出来的时候看上一眼。
为了这个目的，她已经在这片树林里等一上午了。
所幸这片树林清净阴凉，正适合夏日假寐。楚惜颜神游之际，听到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。她躺在树上没有动，这棵树十分茂密，遮掩她绰绰有余。她在的位置又十分巧妙，除非有人站在树下，抬头细细观察，不然绝发现不了她。
脚步声渐进，隐隐传来的却是两人的交谈之声。楚惜颜将气息放平，融入四周。看来，还有一位武学高手在。
等两人走进，她微微侧头，循声望去，发现其中一人，玄袍玉带，气质雍容，竟是她的那位太子皇兄楚惜北。
那旁边的白衣公子必然是公冶源了，楚惜颜暗想。
公冶源身着一身白衫，长发拢于身后，面若冠玉，儒雅俊秀。更惹人眼的是他一身使人如沐春风的气质，清冷的白衣似乎都因他和煦的笑意变得柔和温暖起来。
他的声音轻和，语调却平稳坚定：“源曾听闻天机阁给殿下批命，言‘尊仪天成’，今日一见才知，天下真有天生尊贵，令人甘愿臣服追随之人。”
“看来本宫没有让先生失望。”楚惜北淡淡回道，“得先生赞扬，实乃荣幸。”他的语气却无丝毫深感荣幸之意，似公冶源如此反应理所应当。他从不曾认为自己会使人失望，就像他从来相信自己将来必能君临天下。
“源曾在各国游历，有幸见过当世几位被天机阁批命之人。北梁太子萧云景被称为“美玉未琢，君子无争”，实则灵气已失，恐怕再无雕琢的机会了。西陵陆筠修确实公子无双，可惜性情太过宽和，不适合为乱世之君。至于吴越宫离夜……”公冶源将天下才杰娓娓道来，如数家珍，“宫离夜确为镇国之将，不过识人治世，远不如他的将才。”
最后他抬头直视楚惜北，目光不移，话语掷地有声：“源观天下英杰，唯殿下堪为乱世之雄主。”
楚惜北闻言脚步一顿，幽深的眼眸对上公冶源含笑的目光。树林里霎时一静，只听得到风过林间的轻沙声。
唯殿下堪为乱世之雄主……楚惜颜目含玩味地盯着公冶源，他还真敢说。
四国鼎立之势已维持百年，近年来势均力敌之势确实已隐隐打破，但是言语如此直白、直指天下之主的，楚惜颜只见过他这么一个。一上来就把天机阁批命的天纵奇才贬了一遍，开口就道楚惜北是乱世之雄主。若非公冶源“天下第一智”的名头是假的，就是他有心择楚惜北为主，抑或是存有试探之意。
半晌，楚惜北才道：“先生来南唐之后，本宫还未尽地主之谊。今日时机恰当，本王在春日楼设宴，先生可愿前往？”
他没有接刚刚的话，公冶源也无意纠缠，微微一笑：“源早闻南唐春日楼美食名扬天下，心向往之。今日殿下设宴，必不能错过。”
两人闲谈之中，离开了归云林。
听到楚惜北和公冶源这样一番谈话，也算是意外之获了。楚惜颜单手撑起身体，翻身而下，飘然落地。忽然听到前面树枝声动，她一抬头，愕然发现：对面树上竟也跳下来一个锦衣公子。
锦衣公子显然也未想到，对面的树上会跳下来一个妙龄女子，同样一脸的诧异。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，化惊讶为笑意：“没想到还有一位姑娘与在下同为‘树’上君子。”
楚惜颜扬眉一笑：“我也未曾想到还会有男子尾随太子殿下。”楚惜颜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之人：身着锦衣，相貌甚是平常，打扮像是个寻常的富家公子，倒是身形修长挺拔，显的气度非凡。
“尾随太子殿下？”对方一愣，随即解释道，“在下是从北梁来南唐经商的，听闻津水江景绝伦，故来一观，途中见此处树林茂盛阴凉，就在此歇息了一番。姑娘提到太子殿下可是指南唐太子？在下刚到南唐，自是无缘得见的。”
“难道姑娘是尾随太子殿下……”锦衣公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，满脸惊讶。
“……”楚惜颜本想借楚惜北试探他一番，不想他强行装傻，一时无语。随即也顺口胡诌道：“我也是来观赏江景的，途经此处，刚刚在偶遇了太子殿下，一时心中激动，失言冒犯了公子。”
“那还真是巧合。”对方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。
“是啊，真是巧了。”楚惜颜同样回他一笑。
两人言语之间皆是漏洞，彼此心知肚明，互不戳破，也绝口不提刚刚听到了什么谈话。
“听姑娘之意，似是很欣赏太子殿下。”锦衣公子好奇问道。
“太子殿下乃是天赐南唐，南唐子民谁不仰慕于太子殿下？”楚惜颜大方承认，毫无腼腆之意，“都城女子谁不倾心于太子殿下？”
锦衣公子从未见过如此直白坦言自己倾心与谁的女子，即使是借口之言，也该有几分尴尬。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楚惜颜，心中猜测，试探道：“我观姑娘举止言谈，出身应该不低，为何孤身一人来赏江景？”
“我看公子也是出身富贵之家，何故没有仆从随侍？”楚惜颜反问道。
一时静默，两人四目相对，都在心中暗暗猜测对面的身份。
楚惜颜顶着方忆涵的脸，有迹可查，不愿与他过多纠缠：“既然是萍水相逢，便就此别过吧，告辞。”她心知刚刚这一番武功已然暴露，也不隐藏，直接施展轻功掠出了林间。
能在偷听楚惜北谈话不被发现，这女子至少是宗师之境。何况就连他也没有丝毫察觉，这个女子绝不简单。锦衣公子立于原地，目光落在楚惜颜离开的方向，低声自语：“会是谁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