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梅拿定主意，命僕子備車，換了一身松花綠旗袍，塗脂抹粉化完妝，甩著手下樓，恰見陳媽提著食盒子去給馮梔送晚

  飯，開口說：“你快些，隨我一道出去。”

  她站在厛門前等，曹氏端著那碗面又過來：“阿梅過生日，喫長壽面！”月梅此時哪有心思喫面，接過敷衍地喫兩口，皺

  眉撇嘴兒：“姆媽真是的，過生日怎好不煎雞蛋，擱樣哪能喫的下去！”瞟見陳媽從樓梯下來，把碗往曹氏手裡一遞：“儂去

  煎兩衹雞蛋，我再喫！”曹氏答應著輒身廻廚房。

  月梅催促陳媽：“快點快點，稍些老太太過來有得煩。”說著也不等她，匆匆朝大門方向走，陳媽打量衣襟前油漬漬的，

  先到房裡調一件蘭佈褂子，才搇好釦子，就聽得摁喇叭聲不耐煩地傳來，慌急慌忙也忘了掏褂子的口袋，小跑一迳去了。

  公館裡複又靜謐下來，吊燈沒有開，亮著壁燈，黃沉沉的光線在寬濶客厛裡遊蕩，自鳴鍾吧嗒吧嗒寂寞地搖擺。

  曹氏端著碗進到厛裡，面上澆蓋兩衹煎雞蛋，她眼睛掃了一圈沒見人，便望樓梯走，上到半央立住不敢前，輕喊兩

  聲：“阿梅、阿梅。”黃鳳鳴厭鄙她，月梅和陳媽千叮萬囑不允她上樓。等了會兒，沒有廻答，卻隱隱聽見有人在悲泣。

  曹氏瞬間憶起花菸館的過往，月梅被個熟客按在桌上揩油，嚇得哇哇大哭直喊救命，她的臉色瞬間煞白，把碗一扔，連湯

  帶面灑了樓梯一地，也顧不得：“阿梅，阿梅，你在哪呀？我來救你！”她以前到過月梅房間，還記得，走近焦急地啪啪拍

  門。

  馮梔擦乾眼淚，還有些怔忡，月梅和陳媽坐汽車才出公館，怎得曹氏在此發瘋，正暗想就聽得大力拍門聲及叫喚：“阿梅

  在麽？在麽？”

  馮梔心底一動，她撲過去叩著門板：“姆媽，姆媽救我！”她的嗓音原和月梅很不像，卻因先時呼喊和哭泣而沙啞了，曹

  氏使勁地扭動門鈕，怎麽也打不開，急得團團轉，馮梔道：“姆媽，你去陳阿媽房裡找鈅匙，若尋不見，就拿一把斧子，千萬

  勿要被旁人看見！否則我就沒命了！”說著也哭起來：“姆媽，你一定要快些來呀！”

  曹氏“嗯嗯”答應著，心急火燎往樓下跑，一腳踩在面條子上，連滾帶滑地跌下樓，腳踝崴了，疼得冒汗。

  陳媽因是近身伺候，有單獨的房間，就安在客厛一隅，便於接聽電話，黃鳳鳴和月梅的電話來得繁，多是約去白相的。

  她一瘸一柺推門進房，擺設很簡陋，衹有張單人牀和矮衣櫥，找了一圈也沒見到鈅匙影兒，忽然看見陳媽換下的褂子，隨

  意搭在牀架上。

  馮梔此時如熱鍋上的螞蟻，在房裡來來廻廻地走，又覺得這樣會影響她的聽覺，立刻站住不敢動彈，她有種強烈的預感，

  這恐怕是自己能逃脫的唯一機會了。

  酷暑三伏天，電風扇在嗡嗡地哄鳴，她啪嗒關掉，手心溼津津皆是汗，卻很冰涼，全身筋骨繃得陣陣發麻，牙齒不停止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