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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0章(1 / 2)





  “老毛,还真不是我们不讲理,原先,你老毛主财政的时候,说不方便,要缓几个月,哪回咱们有过二话?当然,也不是说我们现在闹腾,就是为了使气,报复薛县长,你也知道,当初能缓几个月,是因为各家手里都有个,有个,对,就用薛县长说的名儿‘小金库’。现下好了,小金库被你们抄了,你们挥霍光了,倒要我们忍,我们倒是想忍,可肚子忍不了,娃子,婆娘忍不了……”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俩小时了,整整俩小时了,七点钟,财会中心大门打开的霎那,眼前的这帮萧山县各个局、处的头头脑脑们就在门口聚齐了。因为今天是发薪的日子,而财会中心却未将各局、处应得的款项划到账上。于是乎,这帮头头脑脑们就来劲儿了,来瘾了,来精神了。因为,他们终于寻到合情合理的由头,折腾财会中心,不,折腾那辣手无情、冷面扒皮的薛县长了。

  虽然当事人薛县长不在,这帮人依旧闹腾得极嗨。因为据他们掌握的消息,薛县长昨个儿就灰溜溜地跑去地委哭穷去了,可凭借以往的经验,地委对萧山县这种哭穷专业户早已经麻木了,任凭他薛县长哭得杜鹃啼血,老猿哀鸣,怕也是感动不了铁石心肠的当道诸公,最终也别想要回一分钱来,再灰溜溜得跑回来。

  这不,昨个儿没回来不就是明证么,想必是闹腾到极晚,依旧两声空空,赶不回来了。不过,没关系,昨个儿不回来,今儿个还能不回来?恰好今儿个正是规定的发薪水的日子,大伙儿就在此等候薛县长,名正言顺得跟他闹,看他薛县长到时是个什么样的面目。

  一帮头头脑脑们闹腾得极嗨,可毛有财这会儿是真心憋屈了,他倒不是觉得自己给薛向顶缸冤枉,在为县理财,看守财会中心门户上,他毛有财自问和薛向是志同道合的。可现如今,财会中心空空如也,拿不出钱来,才是最大的危机。他也知道眼前的这帮人闹腾得厉害,不过是疥癣之疾,只要县里一道圣旨,这帮人就得回到各自的地头儿去当救火队长。可关键是,财会中心没钱的消息,传出去,怕是要举县骚然了,毕竟吃财政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,你财会中心可以手头紧,紧到拖欠大伙儿数个月工资,可唯一一条,不能说没钱,要不然,必然民心不稳,全县骚然。

  听起来,这番话很矛盾,其实不然。这就类似一个关于驼队的故事,说的,在沙漠里行走,全队就胜了一个水袋,诸人俱渴,每每有人提议喝水的时候,队长便说待会儿再喝,不然走不出沙漠,于是,大伙儿就跟着走,直到终于走出沙漠的时候,队长打开水袋,其内空空如也。于是,便有人愤怒了,问队长如何相骗,队长只说一句话,如果当时告诉大家水袋空了,咱们还能走出沙漠么?

  这个故事很简单,也很俗,但直指人心。眼下,萧山县的情况正是如此,只要财会中心装出还有钱的样子,哪怕只有一毛钱,萧山县就不会乱,毕竟县里是有名的好拖欠工资,这些年又不是一次两次,大伙儿都麻木了。可就是不能传出县里没钱的消息,那就会形成风暴一样的威力,摧毁所有人的信心,接着而来的,便是骚乱。

  而眼下的局势正是在一点点地朝骚乱发展,眼前这帮头头脑脑们当然不会想到自己的行为,会间接造成多大的危害,可毛有财知道,可知道归知道,又不能细细分说。所以,毛有财急,急得没了主意。因为他给俞县长打过电话,俞县长只说,由薛县长全权负责;他也给卫书记去了电话,卫书记说得更简单,天塌不下来。

  毛有财不知道萧山县的天回不回塌下来,可他知道财会中心的天怕是要塌了,他薛县长的天怕是要塌了。毕竟他毛有财纵然称不上聪明,也绝对不傻,浮沉萧山县宦海数十年,便是傻子也熏出点头脑来,自然知道有人要看薛县长好戏。

  细细一想,他还真有点替薛向鸣不平。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,毛有财自己都觉得好笑,毕竟想当初自己可是恨不得吃其肉,寝其皮的。可现在为什么竟替他担心了,毛有财想不明白,也不愿继续想这个问题。

  他只知道总体来说,姓薛的还是个肯办事的人,自打来萧山县后,虽然折腾出不少风浪,细细算来,还真就没一次是人家无事生非的。而每次出了漏子,都是人家顶上,真如救火队长一般。可就是这么个救火队长,架老黄牛似的人物,还是受到各式的冷刀暗箭,想想真有些替他不值。

  第一百四十五章苏秦、张仪附体的毛有财

  想到这儿,毛有财忽然明白了,自己为什么会替薛向鸣不平了,用句文绉绉的话,大概就是物伤其类吧。因为自己不也是老黄牛似地给县里理财么,虽然拿点、占点,可真算得上是勤勤恳恳了。

  “老毛,你别当不说话就能躲过去的,今儿个是躲不过去的!”

  毛有财被一声呼喊,打破了沉思,抬眼一看,说话的正是自己曾经的牌友水利局局长方大同,他立时就恼了,这王八蛋曾经在自己面前什么时候站直过身子,这会儿,真把自己当了烂泥塘,也蹭上来踩几脚,当即骂道:“老方,叫你狗日的跳,薛县长的手段,你小子又不是没领教过,待会儿他回来,老子如实汇报,保管有你小子受的。”

  闻听毛有财此言,再思念及薛县长过往种种,方大同伸长的脖子陡然一缩,极类神龟。一边的林业局局长范春雷看在眼里,笑道:“老方啊老方,没想到你就这点儿胆量,老毛说啥你就信啥,薛县长再有手段,也不能平空变出钱来,说句不恭敬的话,这关薛县长过不去,恐怕就没他薛县长耍手段的机会了。”

  范春雷说得高深莫测,周遭的喧闹立止,众人齐齐望着他,看他要吐出什么秘辛,熟料范春雷和一般爱嚼舌头的家伙一个德性,非要数卖关子,自抬身价后,才肯讲出。

  招待所所长康定最是清楚他这脾性。笑道:“散了,散了,别听老范瞎吹,他什么毛病大伙儿谁不清楚啊,惯好哗众取宠,大伙儿都没听到风声,就他能听到?鬼信!”

  范春雷知道康定是在激自己,可他这人是最受不得激,明知康定挖了坑儿,却也不得不跳下去:“姓康的。少放屁,自己没脑子,不会分析,还不许别人洞察时事?当然,在你简单的大脑里,自然会觉得所有的事情,都得靠听小道消息。”

  讽刺完康定,范春雷却也没接着绕下去。接道:“这本来就是很简单的道理,大家想想还有半拉月,就到人代会了,他薛县长的副县长前面还挂着‘代’字了。若是今次他薛县长空手而归,大家可以想想人代会上会是个什么样景象,薛县长还能顺利当选么?当然。我并不是说我老范要投反对票,毕竟薛县长来咱萧山的时间虽然不长,却也办了不少实事,不过,细细一想。薛县长得罪的有选票的人可是不少,比如上回解决教师工资的问题,可没少得罪人吧,今次,他又把咱们搜了个精光,下面的人都憋着气呢。他弄回钱来,还则罢了,弄不回来,即使不用谁搞小动作,只怕他在人代会上也别想通过。”

  范春雷说完,满场鸦雀无声,毕竟老范虽然尽可能地用委婉的语气进行陈述,可他陈述的事实。确实是犯了忌讳。不过这时,倒也没谁想着到上头告范春雷一状,因为此刻,谁都在想着薛向在人代会上通不过,该是个怎样美妙的事情,想必永远自信满满的薛县长,会在会上痛哭失声吧。

  想着,想着,现场竟有一大半人脸上露出笑来,其实无怪这帮人心思狭隘,怪只怪薛向动了他们数代积攒而得的小金库,那比挖他们祖坟好不了多少。

  “老范,这话是你该说得么,信不信传到卫书记耳里,你这个局长算是当到头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