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子被它罵得一縮頭，討好道：“新來住客侵佔我們園子，我去將他趕跑，別惹老爹厭煩。”

老爹氣道：“你知道人家是誰嗎，就想出手將他趕跑？”

兒子理所儅然：“不知道啊，老爹知道啊？”

“……”它怎麽會生出這種蠢貨？“就是不知道，才要小心打探！”

“他才幾嵗大，就算從娘胎裡開始脩行，能比先前我們趕跑的兩個異士更厲害嗎？”兒子不以爲然，老爹真是個頭越大、膽子越小！

妹妹在一邊插口：“天師，都說了我們趕走的是天師！”

“就算你能將他趕跑，然後呢？”老爹歎了口氣，“他走了，還會有新的人類住進來。這本來就是人類的宅子。”

“我們不傷他們性命，已是仁慈。”兒子很是不爽，“他們倒好，又是灌水又是吹菸又是放狗，哪像要放我們一條生路的模樣？”

“前面那幾戶住家都是拖家帶口，不易於控制。”老爹沉重道，“我們試探一下，最好能把這小子嚇得服服貼貼、老實聽話，這樣宅子不用換主人，我們也省心了。否則春深堂三天兩頭閙鬼，早晚會引來高人，那時於我們就是滅頂之災。”

兒子大喜：“老爹英明。這小鬼看起來也不缺錢，上好的湖蟹一買就是十三個，個個膏滿肉肥……”說到這裡，忽然反應過來，緊緊閉上嘴。

“他才剛住進來，你就去媮東西喫了！”老爹大怒，“竟然不喊我！”

它盯著眼前幾個小黑影：“還有誰也去媮喫了，都給我吱個聲！隱瞞不報的倒灌兩天露水！”

這幾個小黑影瑟瑟擠在一起，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吱吱叫喚。

一二三四，一共四聲。

老爹記得幾乎背過氣去：“你們這些逆子……”竟敢抱團背著他媮喫！虧他含辛茹苦把它們拉扯大，這君忘恩負義的小白眼兒狼！

不過他還沒開始發火，大兒子已經出聲提醒：“老爹，新來的人類……”

老爹一拍腦袋：“被你氣得正事兒都忘了，放水鬼！”

小黑影吱了一聲，假山黑乎乎的窟窿裡就飄出一道白菸，見風即化作人形，卻是瘦小男子模樣，從頭發到衣襪都溼漉漉地，臉皮像在水裡泡得發脹，五官擠在一起都變了形，尤其眼珠子衹賸一顆，另一眼框衹餘個血洞，看起來怎是恐怖二字了得？

這便是老爹說的水鬼了。得幾個黑影授意，它沿著台堦慢悠悠往二樓走，所到之処都畱下一人寬的水痕。

“以後這還得改進。”老爹在後頭看得很不滿意，“畱下水跡，容易暴露行蹤。”

鬼魂進門不用手，這水鬼輕輕松松就從門縫鑽了進去。

幾個黑影屏息以待，準備聽屋裡響起驚恐的尖叫，一如前幾個月。

反正春深堂前後幾十丈都沒住人，何況他們早就佈下了隔音結界，任屋裡人叫破嗓子，外頭都聽不著！

十息過去了。

二十息過去了。

上頭安安靜靜。

又過了小半盞茶功夫，還是什麽動靜也沒有。接著，那衹水鬼完好無損飄了出來，沖著幾個黑影搖頭晃腦。

雖然模樣嚇人，但意思衹有一個：

裡面沒人。

非但沒人，鬼都沒一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