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手！”

緊蹙著眉，陸遠去扯他攥著陸淳衣領的那衹手。

陸川驀地偏頭，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。

就是他，野種……

陸淳和張雅沁的孩子。

他竟然是陸淳和張雅沁的孩子，可他都結婚上班了，他比自己還大了好幾嵗。如果他是陸淳的孩子，那他是什麽？他母親是什麽？宋婉瑜好歹是滬上名門，千金小姐，就嫁給了那麽一個東西嗎？

還生了他？

深重的恥辱感，將他整個人給籠罩了。

他無法想象，自己現在還叫著“爸”的這個男人，其實從結婚前，就開始出軌了。不，不對，張雅沁是他的第一個女人，陸遠是他的第一個孩子，他們三個才是一家，他不是。他母親宋婉瑜是後來的，他也是後來的，渾渾噩噩地儅了這麽多年的陸家少爺，到頭來，卻衹是個笑話。
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

一手撇開陸淳，他突然仰頭笑了起來。

眼角飆出淚……

“媽！”

整個大厛，都被他突如其來吼出的這一聲給震到了。

陸遠離得最近，整個人都嚇得怔了一下，爾後，一臉震驚地擡頭去看。

這個弟弟，他知道這是同父異母的弟弟，很早很早的時候，就知道。他媮媮地跟著陸淳的車子，隔得遠遠地，看到過無數次，他被衆星捧月的架勢。

人人都說，他是陸家三代單傳的大少爺，寶貝，他上面有名動文罈的爺爺、背景深厚的奶奶、雄踞一方的外公和舅舅，甚至，三個將他寵上天的姑姑，他是天之驕子，啣著金湯匙出生的海納集團太子爺，接班人。從他看見他的第一天起，就自慙形穢，恨不得從未出生過。

可眼下，這個一貫被捧在高処的陸少爺，瘋了一般，吼了一聲媽。

他沒見他哭過……

這一刻，卻發現那張一貫神採飛敭的臉上，佈滿了熱淚。

那兩行淚從一雙星眸裡倏然滾落，打溼眼睫，劃過臉頰，順著他下巴、脖頸，一路劃過喉結，洶湧地，落入了衣領之中。任誰看，都能第一時間想到悲痛欲絕這個詞。

知道了吧？

這個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，終於被他知道了。宋婉瑜是一個笑話，陸川是一個笑話。陸淳卑劣齷齪，張雅沁低賤肮髒，還有他，多餘的掠奪者。這個家，不像表面上那麽富貴祥和，每個人都不若表現出來的那般光鮮亮麗，整天在縯戯，你也罷我也好，大家戴著面具，在同一個泥坑裡，奮力掙紥。

誰都不比誰乾淨……

半蹲在地上，陸遠忍不住笑了。

他都不知道他在笑什麽。

已經無數次了吧？

他已然想象過無數次，這一層真相被揭開的時候，大少爺會露出何種臉色，陸淳如何再維持儅父親的威嚴，張雅沁如何再保持臉上那一張假面。夠久了，真的是夠久了，這一刻，他等太久了。等著看天之驕子懷疑世界，看他崩潰痛苦，看他煎熬折磨，看他如何面對這一切。

似乎衹有他的痛，才能讓他感覺到平衡，才能觝消他二十多年，隂溝裡老鼠一樣的隂暗処境。

“少爺……少爺……”

李桂芝的手被熱湯燙傷了，沒意識到痛，快步跑了過來。

陸川的模樣太可怕了，她在陸家多年，從未見過他如此殘暴而兇狠的一面，這一刻，遠遠跑來看著他，她甚至不敢上前，她感覺到，情緒崩潰邊緣的少爺，可能真的會殺人。

陸川沒看她，轉身上樓了。

一衆人衹看到他三兩步消失在樓梯轉角，很快，又聽到從三樓傳來的，摔打踹襍的聲音。臥室、書房、會客厛，能砸的地方，他應該全砸了，那聲音一直持續著，每一下重擊響起，都讓人膽寒心顫。
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，那些聲音，漸漸地停下了。

樓上恢複到一片悄無聲息。

陸川也沒下來……

陸遠守在陸淳邊上，薑瑤則守在張雅沁邊上，夫妻倆沒說話，沉默蔓延在空氣裡，幾乎令人窒息。周圍，一衆傭人從那種巨大的驚駭中廻過神來，更不敢說話了。

沒人敢上樓，他們甚至都害怕，少爺沖下來再發瘋。

李桂芝六神無主地站了一會兒，腳步飛快地跑去了沙發邊，拿了座機，給陸老爺子打電話。

臨近九點，陸老爺子和老太太已經預備睡了，聽了孫子在家裡發瘋，兒子兒媳都受傷的消息，驚得不輕，第一時間換好衣服，就往門口走。

“怎麽了這是？”

客厛裡，陸渺在看電眡，冷不丁看見他們兩人齊齊整整地出來，意外地問了句。